小黑狗一样脏兮兮的小孩。
岑迦见到沈圆第一面就这样想。
当时她才十四,已经学会将校服格裙不露痕迹地裁短收边,勒得腰身纸薄。嘴上会涂口红,很聪明地不用什么惹眼的镜面唇釉,又用很贴近唇rou健康色泽的红,趁老师板书的空隙掏出镜子飞快抿好。可又很痛恨脸颊上没退净的婴儿肥,就像漫画里惯用的少女画法。
沈圆是她后妈宋春徽带来的拖油瓶。
他长得很瘦小,目测还没一米六,皮肤也呈蜜色——不客气的说法是黑——营养不良的难民相,不像其他同龄的男孩都已经抽条拔节,甚至胳膊腿都在过于宽大的袖口裤管里晃荡。
背的书包就显得分外沉甸甸了,像离家出走的小孩把全部家当装进去了,可没有把他瘦瘦的肩膀压垮——后来岑迦才知道这是一个舞者的自我修养——看得出那只书包很有年头,肩带都磨白卷边儿,上面印史努比。
史努比的黑鼻头都掉胶,皱巴巴。
还真像刚抱来新家的宠物狗,放到地上四肢会打哆嗦、不敢动。
头发倒黑亮微卷,看得本就不待见他的岑迦愈发牙根痒痒,她头发怎么养都黄秃秃的,薄软一层。
对于他爸岑周川娶新老婆这件事,岑迦抗议了很久,比如不正脸理她爸三天,只“喂”“哎”的称呼,比如绝食到半夜偷偷起来吃罐子里的饼干,比如见宋春徽第一面时就把半烫茶水假意失手泼到她的裙子上,再边说“阿姨对不起”边用脏抹布去帮她擦。
百般招数,千般手段,岑迦都用了。
可还是阻挡不了岑周川铁了心要追寻第二春。
宋春徽,宋春徽,还真是上门送春。
岑迦打心眼里觉得她这后妈狐媚样,听说还带一个比她小一岁的小孩。哪成想见面时是这样怂包的模样,只有眼尾随他妈般往上飞吊,却躲在宋春徽身后眼睛滴溜溜地观察她,小动物仗着母兽的遮蔽才探头,再探头,保持着对外界的警惕。
——那天下雨,天是一张白事脸,刚放学的岑迦一进门却看见这样的景象,家里布置得就差挂红灯笼昭示她爸觅得真爱喜迎新女主人。宋春徽脸上也化淡妆,将儿子从身后拽出来,推向她,笑得讨好,“岑迦,这是沈圆,”她戳戳他的腰,鼓励道,“圆圆,叫姐姐。”
沈圆惶着一双眼去看这个高他大半个头的继姐,“姐”这个字音还没有叫出声,就听见她嗤气,是鼻腔里发音,掸尘一样。
“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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