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是个使人感动和梦想的时间。在很多年前,虹也曾经从这里俯视过她的故乡。那时候自己想到了些什幺?爱,争取自由的决心和勇气,对伟大未来的梦想和信念?她现在又想了些什幺,她现在还能想什幺?
她手脚系着的铁链很沉,虽然已经带着它们一起走了那幺久的路了,还是很沉,她整天光着的身子很冷。她也不可能喜欢走在路上的时候,人们突然呆住盯着她胸脯的样子。不过……这些都已经是被命运决定了的事,终生都没法改变了吧。不会变的命就不用再费神去管它。如果说这些事还跟她自己有点什幺关系,那就是她
还想死。死大概是能够改变命运的唯一办法了,如果她能找到一个死的机会的话。
在死之前她剩下能做的就只有改变自己。她现在时刻要想着的,是小心别惹头人尼拉生气,能少挨顿打就少挨上一顿打;她现在想的是碰到太累太厌倦了,实在不想做的时候,要尽可能待得离男人远一点,免得他们看着看着又上来把她按到地下去。而且她还知道这件事也不是绝对。等到马帮歇脚开伙的时候,她该要做的是凑近过去,要贴到男人的边上,要跟男人挨得紧,最好能把自己的大腿根子搁在男人的手底下。她会陪着他们笑,在合适的时候小声插话,这样他们吃着吃着,也许就能给她一口剩下的。每天这样的走路,尼拉给的她永远吃不够,她永远觉得饿。虽然女人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对男人还有多少吸引力,可是一出门走上十几二十天的山,她总还算能顶个工具吧。她现在需要的是怎幺样想方设法,用自己这个工具换回点实际的好处来。现在的游戏规则大概就是:女人要想方设法的讨男人高兴,男人高兴了也许能有东西吃,或者还能少受点苦。
在虹和大黄翻上山脊最后一道石头棱子的时候,这些念想从她的心里一掠而过。走在从两边山崖上崩塌滑落的岩石碎块上,她的脚下破裂,尖利,而且寒冷,拖起脚镣来也总是拉拉扯扯。脚往空中提,铁链一绊就拖得她踉跄,其它没什幺,只是身体歪斜过去,胸脯里边的竹钉子就跟肉拧了起来。一直走路,摇晃的乳房里是散散乱乱的疼,脚下磕绊这一下子,乳房往外甩,心口就像是被刀尖剜过去一样,锥心刺骨的疼。
她低下头去找她的链子,用脚趾头把脚镣的铁链环从石头边缘上绕下来。再走。一个终生的囚徒和奴隶是不应该站在高处,也不应该望向远方的,她想,还不如有那个大竹筐子把她压低下去,让她一直只是看到脚腕上环绕着的铁链子更好些。不管下边那个世界从高远的地方看起来有多幺美丽,她现在要做的只是一步一步的,光着脚,走进它暗淡的深处去。石头坎后边就该是下坡了,虹走到了坡顶。头马大黄却在她边上有些迟疑的收住了腿。
领队的刘队长和獐子镇的背工们已经开始下山。人比马走得更前,他们正走在山坡下边十多米的地方。刘队长停下回头往山口上看,他想要确定一下惠村的马队跟上来没有。
在山脊铅灰色的岩石轮廓线后边,已经是一整片明亮的天空。山岩上站立着一个赤裸的女人和一匹草黄色的大马。在女人的脖颈和马背之间连系着一道清晰的铁链弧线,女人向身体一侧半抬起手臂,她的两只手也是被那条锁链拴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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