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擦完的地,这谁整得啊又?”老徐大妈一步一扭地走到舒平昇的面前。瞧她边问话边甩着手中抹布的样子,任何人见了,都会以为,接下来说不定哪一秒之后,徐大妈就会伸手给舒平昇一个大耳刮子。
待徐大妈彻底进了休息室,舒平昇才又跟秦苒对视一眼,面对着彼此,各自无奈地叹了口气。舒平昇只好把自己裤兜里的那包纸巾都拿了出来,一点点吸着地上的醋汁;秦苒也从自己的挎包里抽出了不少纸巾,两个人蹲跪在门口,仔仔细细地把沾过醋汁的地方,擦了个干净。
“我没想干嘛……我这不是跟您道歉了么……”
“我们这……我们这不是中午没吃饭么!”秦苒委屈地笑了笑,对徐大妈解释道。
“哈哈……我之前是真难想象,”秦苒看着舒平昇的眼睛,顿了顿说道,“就你这么个成天吊儿郎当的人,也居然会脸红啊?”接着,秦苒又摆出一副正经的表情,对舒平昇埋怨道,“看你那样儿……不就是摸一下了么,你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是吧?”
“我……我这……咳咳。”
“您别这样,徐阿姨,咱们又不是故意的。”这是秦苒来总务处六年来,第一次见到平时吊儿郎当的舒平昇,头一次这么严肃且大动肝火;秦苒心中立刻像是被谁用小爪子在最柔软的地方轻轻挠了两下一样,痛痒得紧,于是她立刻上前一步,挡在舒平昇和徐大妈之间,对舒平
舒平昇一听到秦苒这句话,全身上下立刻打了个激灵似的颤抖了一下——实际上在刚才他跟着秦苒诅咒完姓何那小子之后,再把目光拉回来,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刚刚一着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拎着纸巾就帮着她擦身上的醋渍,结果自己的手竟然一直在秦苒的上围出连拍带按又压的,更确切一点的说,那个地方,正是秦苒的乳沟处;隔着毛衣擦了这么几下——况且还是一件已经湿了的、本就不怎么厚的毛衣,舒平昇已经摸出了被那一对儿D罩杯里面充实的弹软肉体挤出的沟壑,似乎深邃无比,而且毛衣下面似乎就穿了一件背心,或者顶多是一件短袖,而至于胸罩,他居然有点拿不准在背心下面到底有没有……舒平昇本身是想赶紧把手拿开的,但不知道自己一时间到底是在跟秦苒对上眼后,着迷于她不算出众但端正大方的容颜,还是自己实在是好久都没有接触女人了,潜意识里确实想多占点便宜,结果放在秦苒的双胸之上以后,他却又忘了把手拿来了。直到被秦苒低吼了一嗓子,舒平昇才如梦方醒,一不留神,手上的那张纸巾都丢到了地上,他整个人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部,红着脸低下了头。
“啊,是醋啊,我还以为又是你们总务处的人,帮着鉴定课实验室或者犯罪现场整来的什么玩意之后,洒出来的呢!”徐大妈没好气地看看舒秦二人,又抬起右脚,用鞋尖指了指地上的那只白瓷碗,“那这个呢?还整个碗——诶哟呵,还腊八蒜呢?总务处这么个肥缺的部门,过得是逮劲哈?那重案一组、二组、经侦处、财务处的小年轻,上班都喝咖啡、喝奶茶,咋的,你们总务处上班,成天隔办公室里头咔咔嚼腊八蒜呗?”
“啊?呵呵……你……你笑啥呢?”
“哈哈!我也想!但咱说了,这世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啊!谁还能把人说死
“是陈醋……”秦苒不好意思地看着徐大妈。
没想到本来一脸羞恼加大惊失色的秦苒,此刻却突然笑了出来:“哈哈……”
“可真是……舒平昇啊舒平昇,多少年前,都有人求着你帮着办事,呵呵。现在呢?随便一个打扫卫生的老大妈都能欺负你两下子……”擦着地砖,舒平昇低着头,也用着只有自己和秦苒能听到的声音低沉地说了一句,“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找我茬的,咱们总务处的人最近总被她骂?”
“吱嘎”一声,方向盘一转,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几乎是打着滑、飘着移开出的市局大院。
“嘿,你啥意……”
秦苒看着何秋岩的车子远去后留下的轮胎印记,嘴巴一撇,恰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舒平昇交谈,用着只有她自己和舒平昇两个人能听到的微小音量、语气冰冷地说道:“真希望他半道上出个车祸,”顿了顿后,秦苒继续说道,“——最好撞死,这样给咱们、给‘堂君’,就能省下不少事儿了。”
舒平昇看了看秦苒,让一个女人挡在自己面前,他其实挺不好意思的;他倒是也没想到,这个平时对自己忽冷忽热、在日常工作也总是喜怒无常的女人,居然会对自己如此贴心;可当他抬起头再看看面前这个、就像是自己从上辈子开始就欠了她一大笔钱的老太太的一脸阴郁,心里的火便怎么都灭不下去:“您这也不能光指着我俩吵吵吧!那刚才,我是被重案一组那个代理组长、就是姓何的那小子推了一下,你怎么不去找……”
实际上这个徐大妈,可不是一般的“打扫卫生老太太”,她是徐远本家农村那边的一个姑姨辈的亲戚,虽说只是个远到十万八千里去的亲戚,而且她在到F市警察局当清洁工之前,算上徐远出生,总共也就见过徐远三回,徐远也不是——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不是——那种喜欢培养党羽、任人唯亲、大搞裙带关系的人,但毕竟这老太太顶了一个“徐”字,所以整个市局狼虫虎豹比比皆是,敢给这老大妈脸色看的,却寥寥无几。
本来就洒了人家一身醋,马上又吃了人家豆腐,这要是当初二十来岁时候的自己,还能硬着头皮腆着脸,摆出一副流氓样状,再调戏对方几句,不仅尴尬会过去,自己也必然会觉得心安理得;结果舒平昇没想到,自己的年龄一过四十之后,心防变弱了不说,脸皮也变薄了。他其实在总务处里瞄上秦苒,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但结果现在事情发生了,他却又不知道吭哧瘪肚地该说些什么。
他也不明白,自己现在这样,究竟是更成熟了,还是越活越没出息,抑或是中年危机闹腾的。
舒平昇和秦苒不约而同地朝着市局大楼一楼大厅的里面望去,紧接着便看到穿着白大褂、头戴卫生帽、胳膊上戴着墨蓝色套袖、手上套着淡黄色胶皮手套、耳朵上还别着浅蓝色口罩一边挂绳的徐大妈瞪大了眼睛、皱着眉头朝着两人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啊……是我弄的……”舒平昇满怀歉意地看着徐大妈,原本大大咧咧的舒平昇立刻耷拉下脑袋、耸起肩膀,一个四十一岁、身高一米七六的男人,竟在这一刻看起来给人一种很是怯生生的感觉;但他看着徐大妈的游离的眼神,却又带着十足的不屑。
“咋的,你有这外号,还怕被人叫啊?”徐大妈仍旧不依不饶。
“诶呀,你弄的啊!”徐大妈张大了嘴巴,耷拉下眉毛,戾气十足地瞪着舒平昇,“你是谁啊?嗯?你把地面给弄脏了你知道不?你跟我俩,还挺理直气壮的呗?这几天上级领导总到咱们这来,你知道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整干净的,你要干嘛啊?”
舒平昇的话还没说完,身后便传来了一嗓子洪亮的女声:“哎!你俩这是干啥啊!”
怎的,哈哈……呃……”
听到“揦子平”这三个字,舒平昇的脸色立刻变了,也不管面前这是个文化程度不怎么高的上了岁数的女人还是谁,直接捏起拳头棱着眼睛,对徐大妈低吼了一声:“你什么意思?是,是我把地面弄脏的,你侮辱我、叫我这个外号干什么?”
秦苒眨了眨眼,对舒平昇摇了摇头,撇嘴笑了笑。
“呵呵,道歉有用的话,”徐大妈说着,跟舒平昇跺了跺脚,“还要这地方干嘛啊?你跟我道个歉,这事儿就完了?——我一个快六十的人了,干一天活了;因为省厅领导一句话,今天大周六的,我愣是从大早上七点多到刚才,从这一楼大门口到三楼,整个擦了三遍!你现在给我弄这出?”接着,徐大妈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舒平昇,很鄙视地说道,“我知道你——总务处的‘揦子平’不就是你么?猫不吃、狗不啃的东西!”
“嘿!手往哪放呢!”
昇拜了拜手,挤了挤眼睛,接着又转过头跟徐大妈诚恳地说道:“您别生气徐阿姨,我和平昇我俩真不是故意的。知道您也挺不容易、挺劳累的,这块地方是我们弄埋汰的,我们给您再弄干净,您看这样行不行?真是不好意思啊徐阿姨……”
舒平昇半哄着秦苒,又在半自嘲地说道,然后转过头来看了看秦苒的那张白皙的脸——秦苒的容貌,其实对于整个市局里面并不算出众的,但她的确五官端正,脸盘很大,但是却带着那种很大方的美貌:大背头,圆溜溜的杏眼,高高的鼻梁,厚厚的嘴唇,跟那个女演员辛芷蕾少说也有七分相似,网上管她这种模子刻出来的五官,貌似叫做什么“高级脸”。
“这是什么玩意啊?”徐大妈没好气地瞪了舒平昇一眼,指了指地上的污渍,质问着秦苒和舒平昇。
“少跟我废话!东西不在你手上端着的吗?”徐大妈指着舒平昇的鼻子说道,“我告诉你啊,谁整的,谁给我收拾干净咯!我这刚擦完的地,一地积雪加上泥点子都被我擦没了,结果你给我来这出?以后注意点,要不然下次那个沈副局长再找我扯淡的时候,我让他去你们办公室吼去!”痛斥一阵过后,徐大妈做着深呼吸,朝着清洁工休息室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地叨咕着:“陈醋就多啥了?这大冷天,醋就冻不上吗?就这帮人啊,一个个的还当警察!连别人的劳动成果都不知道珍惜!真是……什么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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