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七八分钟后,她才逐渐没了声音——这倒真给我吓了一跳,我还真以为她哭背过气去晕厥了,把她的身子又端起来一看,这姐姐的眼泪尽管还在往外吧嗒吧嗒地掉,但是比刚才已经好很多了,气息也顺韵了,脸上倒也由刚才的死灰一样变得通红。
“哭痛快点了?”看着面如春桃又桃花带雨的赵嘉霖,我问了一句。
赵嘉霖斜眼给我送了个带着跋扈又愤懑,却紧跟着蒙上一层羞怯的眼神,然后微微嘟着嘴点了点头。
“哎,何必呢,这是……真没必要……”我说着,从自己的休闲裤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来,递给了赵嘉霖,并捎带着明知故问对她说道:“你说你这么生气干嘛呀?到底是冲着他不安排我去盯那个温泉会馆,你才帮我出头,还是冲着他一直以来就没好好对你,所以你借引子撒气啊?”
赵嘉霖哽咽着擦着眼泪,抿抿嘴唇后,终于开了口:“我……我就是看不惯他……”
“你看看?我一寻思就是。我自己都没觉得不让我去查那个‘知鱼乐’能怎样呢,你在这怎么能居然比我还着急。我一想,就是你心里对他有气。”
“哼……他凭什么……什么都是他说了算!”赵嘉霖像是在对我诉苦,又像是自顾自地念叨,“从我刚认识他,到我后来小学四五年级了、开始追他,再到现在……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他说啥是啥……而我想干什么、想要什么,大部分全都被他否了……‘阿伯斯-夫录’(混蛋)!”
“您也别在这骂满文词儿,三格格,”我拍了拍她的后背,看她彻底不哭了,我便连推带扶着,让她在椅子上坐稳了,“我说句不好听的话:您在他这有诸多不顺意,你怨得着谁?那不都是你自己愿意么?”
“怎么着?你想教育我啊?”赵嘉霖这刚哭完,明明浑身上下都失了魂了,一听我这话,马上眉毛又是一横。
“我的个天……我说三格格,您这‘冰格格
’的‘冰’字儿,说的是新能源‘可燃冰’吧?我说啥了,你就又发火啊?你俩的事情,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跟我也没关系啊!”我想了想,刚哭完的女生我跟她一般见识干嘛呢,深吸一口气,我连忙调整了心态,柔声对她说道:“我这不看你刚才这样,不也有点恨铁不成钢么?你说说,你成天跟我在这时时刻刻都叫板,你咋到他那儿就委屈得跟个旧社会的小媳妇似的呢?我就是觉得你有点太顺着他了,你知道么?他都对你这么不好,你怎么还这么顺着他,他说啥就是啥?这还亏全世界都知道他周荻是入赘你家的、你赵嘉霖还是个格格呢!你跟我斗嘴时候那股神气劲儿都哪去了?咋的,就这今早的烤肠给吃了?”
我真是搜肠刮肚想出来在最后一句话里带上这么一个梗,没想到赵嘉霖还真的被我给逗笑了:“你才就着烤肠吃了呢!呵哈哈……你个何秋岩,你怎么啥都能想到吃呢?你呀,你就是个小吃货!”
“哎,你这说的倒对了!我还真就是个吃货,嘿嘿!”她破涕为笑,我也放心了,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并接着哄到:“嘉霖姐,稍微开心点了是吧?你看看,你这笑起来的样子多好看?真的,就冲你笑起来这模样,你要是能天天像这样笑起来,我天天跟你吵架我都愿意。”
本来笑着的赵嘉霖听了这话,脸上又突然有些板了起来:“油嘴滑舌!没正经!”
“我怎么就没正经了呀?我说的可是我正经所想的——你知道你刚才哭得样子多难看么?我的天,现实版‘痛苦面具’!你说你好歹也算是咱们市警察局数一数二的大美女了,哭起来的模样咋就那么难看?那叫一个颜值坍塌呀!玛雅图腾柱和川蜀三星堆面具也就这水平了!但你看看你现在,笑起来的样子,像古典小说白描绣像上的仙女似的!哎!你在我旁边保持点美貌,让人赏心悦目,我在旁边,就着这点肉串儿小菜儿,吃点牛肉拉面,心里也是倍儿舒服!”
“吃吃吃!说到最后你说的还是吃!哼!”赵嘉霖说着也拿起了筷子,已经挑起一绺面条了,嘴上还在叨咕着,“就这东西,他派人去给你买的——一个抢了你喜欢的女人的人给你买的午餐,你还真吃的下去?何秋岩你可真行!”
“谁给买的,那不都是农民伯伯种出来的粮食?跟谁过不去,咱都别跟粮食过不去哟。”
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也不理解我为啥现在浑身都透着一股笃定。反正就刚才我喝斥出这么短短几句话,而周荻我还各种躲避不接招之后,我算是体会出一件事:周荻跟我之间的事情,首先肯定没完,其次这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了结的事情——他那本写着他跟夏雪平私通的日记被我和赵嘉霖在这个节骨眼上看了出来、还有先前他和夏雪平真真假假的在各个宾馆或者购物中心的成双入对的出现、他现在突然就把岳凌音的权力给架空,再包括,老丁对他的行为的怀疑,让我觉得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有可能拧成一根绳。绝一顿食、或者当着众人面儿跟他大吵一架,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来日方长,我得找机会慢慢跟他拉扯。
正想着,我又瞧了瞧面前的面条,把汤和面条兑好了之后,我先喝了一口清汤,然后又拿起了红油和陈醋包,又分别另拿了一包递给了赵嘉霖:“嗱,加点儿,别赌气了行不行?算‘奴才’求您了,三格格,吃完咱俩还有正事儿呢!你看看这面条多香……嗬!你们家周先生对咱俩也真是好哈?这起码多加了三块钱的牛肉……嘿,这香味可绝了!这也就是你在这,我怕熏着你,这要是这时候再来一瓣蒜,嘿,那感觉简直‘聊咋咧’!”
“哼!哈哈……”赵嘉霖看着我的样子,先怒嗔一声,然后又忍不住笑了笑,对我摇了摇头:“你呀,我真是服你了!我现在看见你这样儿,我就想起来带你回去过元旦那天,你在饭桌上那个高兴!我打小真没见过谁能在我家饭桌上能这么高兴……小样儿!”
“食不言,寝不语。快吃吧!”
于是赵嘉霖也放下了负面情绪,一边看着我一边跟我一样大快朵颐,并且吃着吃着,还跟我抢起了肉串;我一开始也是想要逗她,故意站着,一手举着面碗啁起来咥面,一手把肉串盒高举过头顶,让赵嘉霖踮着脚尖也够不到;但我还是给她留了四根肉串,我自己则把拌菜里面的香菜秆都吃得一点也不剩下。最后,赵嘉霖吃完了面,脸上也不见了一丝丝伤感,且在她那两片斩男色号之上,又沾了个满嘴红油。
水足饭饱之后,又让门外的保卫员帮着收拾了碗筷垃圾,我和赵嘉霖便打开了各自手边的那本账本。
一翻开账本,对金融不太理解的我虽说多少会有些懵,但我也看得出来,账本上记录的应该不是传统账册上面的收益和花销,而是现金流的走向,而且看那些企业的名字,一股熟悉的既视感,贯通海马体:
“这是……G市‘红林岭制药集团’……首都‘三秋科技有限公司’……沪港‘嘉华投资有限公司’……南港‘中资盛兴置业’……还是‘红林岭’,然后首都‘天马生物制药’、粤州‘唐家金融股份’……又是这个‘中资盛兴置业’,唔……”
我翻了两页,上面对于资金流向的记录大同小异,简单来说都是这家名叫“红林岭制药集团”的地方,先把自己的收益以融资或者入股的方式,投到首都、沪港、南方S市、粤州、山城、云漓、还有回疆天山市这几个城市的几
家名不见经传的公司手里,然后他们这几个城市之间再进行二次转手,接着最终都会以投资不动产的形式把这笔资金交到这个叫做“中资盛兴不动产”的手里;等到了南港那头的资金流向就不是很清晰了,少有的几个记录是,要么直接转到一个在开曼银行开设的具有美国背景的“Barren-FountainEngineeringCorp.”的企业,直译过来,应该叫“荒原-喷泉工程集团”,看着名字很有创意但是读起来稍微有点绕口,但也说不定“barren”和“fountain”有可能是个姓氏,就叫“巴润”和“方庭”,毕竟这两个单词是首字母大写,老外们的姓氏很奇怪,叫啥的都有;要么有时候还会把其中一笔资金回流到F市的一家叫“蓝江实业公司”的户头上,当然,我从小在F市长大的我都没听过F市还有这么个公司。
这个蓝江实业,还有那个“巴润-方庭工程”我肯定是要查的,但是刚看完两页的我,不禁又把这文件夹合上了——接着我就陷入了一阵deja-vu式的沉思当中,这账本上记录的地理上的资金流动方式,实在是太眼熟了。
“‘中资盛兴置业’……‘中资盛兴’……‘盛兴’?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呢?”我随口说了一句。
“‘中资盛兴’……这不就是著名的‘盛兴公司’么,你不知道啊?”在我身旁的赵嘉霖突然开了口。
“呃,到手感觉有点耳熟……”我回过神来看着赵嘉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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