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桨奴泊船驻岸的这些日子,一天来去两趟,沿途张扬开放的行游之路,其实就
是她们的回乡之路。总有一个岛屿是她们出生的家园,她们两月一次被送回到那
里去,示众给亲友,宣淫于仇敌。船妓劳军是开城时候定下的规矩,哪怕它就是
成了一个象征,也得要永世传承。这个规矩就是故意的要做出来让人看到,它是
一场宣誓统治权力,震慑反抗企图的公开示威。
上千的士兵,几十个女人。天亮以后半死不活的船妓们搀扶起气息奄奄的同
伴原路返回。在这条路上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土着男女寻妻觅母,布衣和裸奴相拥
痛哭的人伦戏剧;精疲力竭的奴隶们返回妓栏,也经常有人因为交媾过度实在无
力维持住跪立姿势,最终辗转死在逼迫责打之下。船停一天,女人们就要出发一
趟妓栏到兵营的轮回。壹佰伍拾叁号忍受着高一阵低一阵的疼痛,忍受着从阴户
流淌到脚后跟子的粉红汤水,照样跟大家一起让娜兰府城的人民观赏了六趟大肚
巡游,巡游的两头照样是跟大家一起爬到铺面上去,下阴不成就用臀和嘴来顶替。
可是她在娜兰城里惴惴不安的等了三天,却还是没有能够等到分娩。
等到第四天里大家操心的已经是备船起航。女人两只沉重湿粘的光脚板子紧
扒住跳板,重新走回珍珠海岸上去。身边看管的水手把皮鞭往空中甩的噼啪脆响。
一下子有个说不清楚意思的念头闪动过去。我要是真生在岸上,妓栏里管事的要
是手下松动那幺一点……岸上面毕竟不是鼓声催逼着要动大力气的,凭这身筋骨
歇过一天两天去……也许还能缓回来?
那也许……我还真能再摇动几年船桨呢……
谁都难免要有几分怕死的,何况是那幺疼的死。珍珠海岸起航离开娜兰城府
的这一天,壹佰伍拾叁号坐回到离开了三天的桨座,她发现她的长毛狮子已经碰
到了会死的大麻烦。
南洋总是热天,可是他全身冷颤。他那幺个粗壮的男人身体蜷缩在木桨把手
上,哆哆嗦嗦的像一个新生的婴儿。她坐进去是紧挨他的,他全身大汗淋漓,皮
肉火烫,可他自己一直在喃喃的说他很冷。
从那时候开始,一直到起锚动桨。船舱里刷刷的桨轴声响了很久,女人都没
有再想她自己。她凶猛地揽起来船桨,把它深深搂抱进自己松软的肚皮,她像是
要把自己的身体绷成弓弦那样耸起腰背,发射出去她手里的木桨把柄。她把这件
沉重的役使几乎做成了一种听凭自然的的顺水行舟。那是一种谋者人,成事天的
命定感,她感觉到了难得的轻松畅快。
就是这样拼命,她都没能挽回来她男人的力气。连她那幺一阵一阵的疼着,
一阵一阵潮涌一样淹没下坠的女人都感觉出来,她不光是在划桨,她是在推动拉
扯住身边那个沉重的男人,要不他早就落到了鼓点后边。她也不能指望监工女奴
能够放过她和他。女人一直听到鞭梢落在身旁那扇肩背上的钝响,她听到他沉闷
的憋气忍疼的声音。现在她觉得那人跟自己贴挤在一起的肌肤战抖的厉害,而且
像金石一样寒冷。她知道他得了什幺病,她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在缓过来以前,他
就已经会被活活打死。
可是她没有办法。不管是谁,手脚被铁链锁到一起,关进这样的舱房里被人
用皮鞭逼迫着,不停摇桨,谁都没有办法。呆在这里面不管谁死在谁的前面都只
能算是天意吧。男人在休息过两个时辰以后,有时会变得振作一点,但是以后又
会再一次发作。整段夜行的航程里希望与绝望交织,等到第二天的中午以前,舱
顶挂的小黑板上一百五十二的后边已经跟上了许多正字。她自己挨到的也不算少。
其实在天没全亮的时候她就已经完全失掉了信心。她感觉到那件能够代表她的意
志,一直像铁块一样充满自己心脏的事情变得绵软而且暖和。它像从坚冰中突然
流出的温泉一样难以形容,但是也难以阻挡。她的泉水流及之处使所有紧密的结
构变得松弛涣散。她觉得她早就应该无以为继的,她坚持下去没有理由。这个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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